(玛丽•安托瓦内特于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绘制的唯一一幅肖像。Alexandre Kucharski)
自1792年8月10日君主政体彻底垮台之后,这位被废黜的王后就被关押在汤普尔宫的塔楼里。与她同此待遇的,还有她的丈夫路易十六,他们的孩子们以及国王的妹妹伊丽莎白夫人。
同年12月,路易十六在当时统治法国的国民议会那里接受了审判。他被判于1793年1月21日执行死刑。同年8月,玛丽•安托瓦内特被转监了。这一次她身边没有孩子们和小姑子伊丽莎白夫人的陪伴,孤身一人前往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这所监狱位于巴黎裁判所内部,毗邻革命特别法庭。对于一个普通囚徒而言,这样的转监意味着审判的立刻到来。
然而玛丽•安托瓦内特可不是什么普通犯人。在同奥地利的谈判桌上,作为一名人质,她可是有相当价值的——国民议会派出的外交使者也传达了这一意思。但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两个兄弟,奥地利的约瑟夫二世和雷奥波特二世已然不再执政。新一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西斯二世——也即是玛丽的侄子——并没有见过她。为了一位素未谋面的姑姑,弗朗西斯二世还不曾来得及在对法作战大获全胜的希望面前,得出什么折中方案。
这便是玛丽被转移到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时的境况:国民议会希望进一步向弗朗西斯二世施压,对他表明这场审判并非说着玩玩。可惜效果事与愿违,皇帝陛下只是满足于口头表达他的愤慨而已。至于国民议会,它倒是可以通过处死一位被民众愤恨的社会名人来获得政治利益——在此形势下,没人会继续让玛丽活下去。
除此以外,几次逃亡计划也帮了倒忙。这些计划统统是在玛丽•安托瓦内特被关押在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时被策划出来的——其中一个计划只差一步之遥就能让玛丽重获自由。眼皮底下的犯人若是逃跑了,国民议会可丢不起这个人,因此革命特别法庭便将对玛丽的诉讼提上日程。10月初,举行了一次预审听证会。
正式审判开始于10月14日。被告将她自己的名字陈述为“来自洛林的玛丽•安托瓦内特”。这本身是一个十分勇敢的举措:她对陪审员们强调了她来自法国的父系先祖(洛林)。但同时,此举动也缺乏策略,它凸显出了“奥地利女人”这一说法——当时法国正在同奥地利开战。革命特别法庭在10月14日的庭审持续了15个小时,10月15日以及16日甚至整日无休。抄本中记录道:“安托瓦内特几乎总是保持着一种冷静且自信的态度。在她接受质询的头一个小时里,人们看到她用手指敲击着椅子的扶手,就好像正在弹琴一般。”
(革命特别法庭上,玛丽•安托瓦内特勇敢面对指控。)
在我的第一部小说《Mistress of the Revolution》中,有一位主要角色:革命特别法庭的法官皮埃尔•安德鲁•考芬赫尔。我借他之口叙述了这一审判(这么写很怪诞,因为我经常站在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角度去思考审判本身)。
“她的辩护主线就是:她不应为她所做的任何一个行为负责!无论是逃亡瓦雷尼斯,还是向她那个奥地利暴君兄弟透露法军的作战计划,她都强调自己是在服从丈夫的命令。如果她是别的女人,这种论点极可能成功。但在这场诉讼中谁都知道,卡佩(指路易十六)这个毫无自我意志的不幸的傻瓜,完完全全是处在她的影响之下的……当然,赫伯特这个蠢货(巴黎市代表)去指证她教儿子自渎这回事,基本就是自个儿往自个儿脸上抹黑——这种恶棍只要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就总是要提出些下流的指控。赫曼(首席法官)不是笨蛋,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穷追不舍。我们其他的法官也都无视了它。但仍旧有一个陪审员坚持认为她应当回应指控。这一行为正好给了她做出愤怒的样子向公众吁求的机会——这显然是她针对乱伦罪名的著名反击:‘我要向所有的母亲呼吁!’审判的自始至终,尽管玛丽•安托瓦内特苍白异常,精疲力竭,但她以她前所未有的庄重,在那身匆匆缝就的黑色寡妇装下,用精力和尊严为自己辩护。”
王后由两位著名律师为她辩护:Chauveau-Lagarde以及Tronçon-Ducoudray。16日的早些时候,当诉讼送交陪审团议决时,那个骇人至极的乱伦指控被放弃了,最后只剩下这几条罪状:叛国、密谋以及勾结国内外敌人。
陪审团退席了一个多小时,这对于革命特别法庭的标准而言,已经算是相当长的时间了。然后判决被宣读:四项罪状均判为有罪,判决应立即执行,且不能在革命特别法庭上诉。
玛丽•安托瓦内特可曾对一个不同的判决抱有过任何希望吗?她的律师之一Chauveau-Lagarde是这样记录的“她仿佛被出其不意的结果彻底击溃了。”当首席法官问她是否还有什么要补充说明的,玛丽沉默地摇了摇头。她高昂着头,一语不发地离开法庭。从那一刻开始,她将单纯地跟着一条时间线走完一生。
上午4:30
玛丽•安托瓦内特被带回她在裁判所的单人牢房。她现在感到非常眩晕。一位名叫Lieutenant de Busne的宪兵,给她倒了一杯水,并且用胳膊搀扶她步下高陡的螺旋楼梯。为了表示尊敬,他将帽子拿在手中。回到囚室后,玛丽得到了一根蜡烛、墨水和纸张。她给她的小姑子伊丽莎白夫人,写下了她那封著名的遗书。
在她的祈祷书中,玛丽也留下了只言片语:
“在这个10月16日的清晨,四点三十分。
上帝,请赐予我你的怜悯!
我眼中泪已流干,
可怜的孩子们啊,永别了!永别了!
玛丽•安托瓦内特”
上午7:00
罗莎莉•拉莫里埃尔,一位负责照料前王后的年轻女仆,主动提出要给她拿来些吃食。“我已经什么也不需要了。”玛丽•安托瓦内特回答道,“对我而言,一切都结束了。”由于罗莎莉的坚持,玛丽•安托瓦内特接受了一碗牛肉清汤,但她只喝了几勺而已。
她被告知,在行刑时她不能穿那套黑色服装。于是她只好换上仅有的另一件剩下的衣服:一套配有黑衬裙的白色棉质连衣裙,以及一顶装饰了黑蝴蝶结的白便帽。她一直都在不停地大出血(显然她正饱受一种子宫纤维瘤的折磨,或者极有可能得了一些更严重的疾病)并且希望能够更换内衣。然而她必须当着宪兵军官的面做这件事,只有罗莎莉遮挡着她——此时Lieutenant de Busne已经被更换掉了(他因为对王后表达了过分的尊重而遭到逮捕)。罗莎莉也帮玛丽•安托瓦内特剪了长度到脖子附近的短发。在这种情况下,这份工作未必非得需要刽子手来做——有人代劳的话可以加快断头台的运转速度。
(著名画家雅克•路易•大卫Jacques-Louis David为临刑的玛丽王后绘制的速写)
上午10:00
监狱看门人和看守发现玛丽•安托瓦内特正跪在床边祈祷。她站起身。不久之后法庭书记员和法官们到来。他们按照法律程序,宣读了她的死刑判决。她答复说,这项判决她已经知道得足够清楚,多费口舌也无非只是让她再听一遍而已。
然后进来的是刽子手亨利•桑松,他将她的双手反绑到背后。她再一次表示了抗议。路易十六在走上断头台底座之前,双手都还是自由的。但作为一个废后,她是不会得到同亡夫一样的待遇的。之后她被带到书记员的办公室,走完最后一套手续。
上午11:00
她离开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来到裁判所前院。在那里有一辆由两匹白马拉的开放式运货马车等着她。当年路易十六被送上断头台时,乘坐的是巴黎市长的封闭型马车。如今世易时移,她将被像一个普通囚犯那般对待。然而,安保措施真是一点都不寻常:有30000人被动员起来预防任何逃跑事件。
一位宣过誓的神父(指向宪法宣誓效忠的神职人员)与她同乘一辆马车,但她委婉地谢绝了他的服务。这又是一个同路易十六死刑的鲜明的对比:路易十六认为由他自己选择一位未宣誓神父来提供帮助是理所应当的。
刽子手同他的助手也登上马车,他们将帽子拿在手中以表敬意。马车在巴黎的街道上缓缓开路,四周满是嘲弄着的人群,他们蜂拥着想最后看一眼出现在她首都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在马车上坐得直直的,面对这幕集憎恨、蔑视和愤怒于一体的众生相,她的脸上惟余自尊和镇定。
中午12:00
最终,马车到达协和广场,在这里她能看到先前曾居住过的汤普尔宫和断头台。她百感交集,但很快便回复沉着,继而轻快敏捷地跳下马车。无需任何人的帮助,她登上断头台的阶梯,毫无反抗,甚至在踩到刽子手的脚后,还优雅地道歉。
中午12:15
断头台的刀锋落下。玛丽•安托瓦内特就这样死去。
此时离她的38岁生日,不过还有两个星期。
编注: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被处决后,与她的丈夫路易十六一起被安葬在巴黎北部的法国王室墓地“圣德尼教堂”。她的儿子路易十七被孽待折磨致死,按照王室传统,他的心脏被割下保存,也被辗转安葬在圣德尼教堂。终于一家团圆。
圣德尼教堂中的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
路易十七的心脏
推荐参考电影:《绝代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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