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纳河畔说左右

巴黎人说笑话,在左岸散步,从你身边匆匆而过的不是教授就是大学生;而在右岸,走路时注意不要踩别人的脚——那十有八九是一双蹬着高级皮鞋的银行家的脚!


左岸右岸,好像已经不仅是一个地域上的区别,而更多的是理念和象征意义的不同。一条几十米宽的大河,在人心浮动、灵活机巧的今天,能阻断多少思想或行为的交流、融合和碰撞呢?但是,的确如此:左岸的环境是叛逆的,左岸的心灵是极端的,左岸的眼神是激情的,左岸的语言是感性的。


相对来说,右岸则理性、中庸、强硬得多。巍峨的各大银行、金融集团、保险公司、股票交易所;一丝不苟、严肃刻板、衣着考究的过往行人;奢华、繁荣、熙熙攘攘的商业街;主题明确、派头十足但又决不拖泥带水的谈话。在右岸确实找不到左岸那份轻松和闲适;就像在左岸,也找不到右岸这种严谨和精细一样。


右岸的浮华下面掩藏着嘲弄和淡漠,左岸的激情中却能让人体会到深刻和孤独。右岸变化无常的金融风云,所体现出来的无情,衬托着左岸对无知、对“没文化”的蔑视,和不加掩饰的自我欣赏或清高。右岸的沉重,也对比出左岸的浪漫。右岸高贵的感觉,让睥睨群雄的金融骄子们如鱼得水;左岸雅致的氛围,使牧人式的粗犷情感无地自容。如果说右岸的原则是竞争,左岸的原则就是宽容,哪怕是异端邪说,也能宽容。


右岸的传奇当然大都和财富有关,左岸的故事却肯定发生在群贤毕至、少长咸集的咖啡馆里。右岸的传奇,虽然充斥铜臭,却令人满怀向往。左岸的故事,因其人文色彩,注定不会成为过眼烟云。右岸蓬勃、喧哗、奢侈;左岸沧桑、寂莫、朴素。


相辅相成


左岸、右岸,都因为对方的存在而突出了自己、强化了自己。左岸的魅力在于它的热烈和丰富,右岸的影响在于它的实际和隆重。左岸是思想政治的,右岸是市场经济的。左岸属于艺术和雄辩,右岸属于股票和经营。左岸敏感而简单,右岸优雅且富有。左岸拥有耐心,右岸崇尚效率。左岸可以体会韵致,所谓耐人寻味;右岸能够带来成就,意即功成名就。左岸的成功标志大概是志得意满、应者云集,“于会心处大笑”;右岸的胜利象征却可能是富可敌国、翻云覆雨,“得真味时痴狂”。

不过,如果不成功,左岸也许顶多令人柔肠寸断,右岸却可能让人万念俱焚。左岸重“情”,右岸多“欲”。要寻找思想上的知音,来左岸;而要找事业上的合伙人,最好去右岸。充斥左岸的,是寻求真理的美;遍布右岸的,则是创造财富的真。左岸怀疑右岸是否诚信无欺;右岸质问左岸有无真知灼见。左岸顾影自怜,视右岸如蛮夷


政治象征


公元14世纪起,塞纳河中心西岱岛上的居民逐渐向河的两岸扩展,自法国国王查理五世起将王宫迁往右岸的浮日广场、卢浮宫、万森城堡后,政治权力中心渐渐移向了右岸,随即商业金融经济也在右岸蓬勃发展了起来。典型的代表有著名的商业街香榭丽舍大街、和权力中心卢浮宫。聚集着达官贵人,高级政治沙龙里充斥着既得利益阶层和保守派。


左岸除了一些零星的居民外,主要建了三所大学:索邦大学(后更名为巴黎大学文学院)、三语大学(后更名为法兰西大学)、四国学院(后更名为法兰西学院)。由于当时学院的师生必须学会拉丁语,并用拉丁语写作、交谈,所以这一个区域也称拉丁区,这是左岸最早的区,聚集着大量的廉价住宅区和廉价咖啡馆,是激进的青年知识分子聚集地区。


据考证,这也是当今政治分类中左右派的起源之一。法国大革命初期,1789年5月,国王召开三级会议,贵族与僧侣坐在右边,第三等级坐在左边。其后,国民会议召开时,主张民主、自由的激进派坐在左边,保皇派、保守派坐在右边,无形中形成左右两派。19世纪,欧洲国家的议会也以议长座椅为界,分左右两派就坐。后左派、右派即逐渐成为政党派别政治上激进或保守的代名词”。马克思、恩格斯在创立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时从这一含义中引申为右派即资产阶级反动派,左派即无产阶级革命派。


而如今,左派政党不见得就是激进,右派政党也不见得就是保守。比如法国的社会党,是根正苗红的左派政党,在密特朗执政的14年中,法国进行了大规模的国有化政策,养成了一大批吃财政饭的“懒汉”。长期的执政使得这个本该以激进进步为己任的政党蜕化为保守不思进取的政党。右派政府萨科齐上台后,试图改革这一长期呆滞的社会根源,而此时阻力最大政治势力居然就是以“改造社会为己任”的社会党。以此参照中国,就不难了解为何难以区别左右的根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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